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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的中国人: 融入瑞士圈子是种怎样的体验?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春节,游子们总是对“团”这个字有着特殊的情结。对于所有或留学或旅居于瑞士的中国人来说,却始终无法和瑞士人“抱团”,“瑞士圈子”成为一个玄之又玄的话题。为何通晓人情的中国人在瑞士却遭遇水土不服?瑞士真如人所说的那样“排外”、难以融入吗?
从上个世纪80年代至今,有无数中国人在瑞士如鱼得水。瑞士资讯swissinfo.ch带您和他们聊聊,融入瑞士圈子是种怎样的体验。
——上世纪80年代留学生:
嘉宾:赵元,瑞士著名华裔钢琴演奏家赵梅笛之父,曾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并留校任教,后赴瑞士攻读博士学位。
杨宽,曾留学于弗里堡大学,目前在苏黎世市政府担任IT工程师。
您觉得瑞士人定义的“融入”和中国人有什么不同吗?
杨宽:坦白说来了二十多年,我还没感觉到真正意义上的融入。虽然我的中国胃消化得了奶酪,我的东方式思维方式越来越靠近西方,但能瞬间戳到我心坎上的还是中国歌、中国老理。但我也越来越明白,瑞士人本身就不像中国人那么爱“组团”,他们把个人独立性放在第一位,谁也无权对别人指手画脚。所以当你跟他们吐槽聊私事时,他们只是倾听者,觉得评判或者出主意是对你的冒犯。由于中国人从小没这个意识,因此这种他们眼里的尊重行为反而被我们当成冷漠、没人情味。随着居住时间的增长,这种文化上的“误会”会慢慢变淡。另外咱们中国人对“融入”深度和广度的定义,和瑞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觉得融入意味着参与公共事务和社会活动,而中国人仅限于个人圈子,所以有时候你觉得有疏离感,可能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了。
那么哪些公共事务或者社会活动可以帮助中国人尽快在瑞士建立起稳固的朋友圈呢?
赵元:我发现很多来了几十年的中国人,竟然对本地的节日民俗一无所知,对本社区的活动也不闻不问。我们总乐意向瑞士人介绍中国春节、端午节、中秋节,但对瑞士的传统节日知之甚少,怎么可能让瑞士人觉得你是在认真对待他们呢?刚到瑞士的时候,我对一切充满好奇,特别愿意去凑热闹参加洋葱节、品酒节、奶酪节,也因此和很多陌生人有了谈资、建立起瑞士的朋友圈。
——上世纪90年代瑞士公司员工:
嘉宾:赵英博,生于天津,长在四川,在美国获得工科硕士学位后来到瑞士。从车间临时工做到现在的瑞中投资协会常务理事,其间在瑞士获得跨文化交流博士学位。
很多从中国顶尖学府来到瑞士深造的留学生都会抱怨:为什么我过往的学历好像一夜之间一文不值了?您当时是怎么克服这种障碍、最终在瑞士职场扎根的?
赵英博:这种困惑、愤懑、挣扎我18年前就经历过。当时我已经在美国拿到了某工科的硕士学位,但刚到瑞士还是找不到和本专业接轨的工作,挫败感可想而知。但是我没什么傲气,从一家制造通讯电缆的工厂里车间流水线上的临时工做起。我要求同事们只能对我说瑞士德语,所以一年后我就完全实现了无障碍交流。到瑞士5年后我晋升为产品经理,虽然公司没有给我任何压力,但我不能止步于此,所以又学了法语。很多中国员工在瑞士工作多年,还是只靠英语打天下,多语能力一定是中国员工面临的 “玻璃天花板”-看不见摸不着,却最坚实地存在着,是否伸手打破取决于你。
不少中国人在瑞士职场总给人一种小心谨慎、畏首畏尾的感觉,您呢?
赵英博:可以说我是中国人里特别“特立独行”的人。比如说瑞士职场公认的男女同工不同酬,瑞士女性会觉得很正常,但作为一个中国女人我觉得不正常。我在上一家公司工作了12年,每年年底跟老板谈年终总结时,我都会要求和公司其他男同事同等待遇,同工同酬。多次提出以后,老板就妥协了。所以作为异国员工,要在尊重该国法规政策和公司规章的前提下,但凡符合个人权益的就要竭力争取。在瑞士职场,我整天听中国人说要进入主流社会。什么才是瑞士主流社会?这本身就是带有自身歧视性的词汇。你和当地人一样获得同等学历,依法纳税,为什么不敢发声,要求自身权益呢?说一千道一万,既然我们选择了在异乡工作,就要在心态上让自己做一个快乐的员工。
您现在经常往来于瑞中之间,帮助两国公司寻找投资项目。据您观察,目前中国哪一行业在技术方面能够超越瑞士的?和瑞士相比,有哪些可以改进的?
赵英博:可能很多人不太了解,其实中国目前的钟表制造技术,尤其是深圳地区丝毫不比瑞士差。关键就是一线工人的态度是否认真细致的问题。在瑞士工厂做临时工的时候,我感受最深的就是每个工人都是“匠人”,在岗的每一分钟都是尽百分百地努力工作。现在国内的中国人觉得自己对瑞士已经特别了解、如数家珍了,其实他们并不真正明白瑞士的精髓-认真。
——2000年代“瑞士媳妇”:
嘉宾:徐琴,曾在上海从事木材外贸工作,来到瑞士后自行创业,先后开办了亚洲古董家具店及巴塞尔汉童中文学校。
您是怎么迈出融入瑞士的第一步的?
徐琴:和其他外嫁的中国媳妇相比,我来瑞士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特别充分。不仅提前在瑞士资讯的论坛上联系并认识了很多定居瑞士的中国人,而且早早就报了德语学校,抵达瑞士的第二天我就直接去上全日制德语班了。其实人都有惰性,但是我自律性比较强,丈夫也督促我,每天坚持写博客,记录自己的点滴进步和感受。自己从中看得到变化,才不会感觉到在异国他乡的挫败感。
现在瑞士各大城市都有中文学校,学中文的外国人也越来越多。2016年您对本行业的发展有什么期许?
徐琴:我从来没有担心过生源问题,因为无论是中瑞家庭中的孩子,还是有经济往来的瑞士公司,都有长期学习中文的需要。从一个中文老师的角度来说,我希望无论是瑞士政府还是中国,都能提供一些系统的教师培训。另外,希望各所学校之间也能加强合作 ,统一教材,这样对学生大有裨益。
——2010年代留学生:
嘉宾:常一明,曾在ETH担任博士后,后在巴塞尔某生物制药公司从事基础研发工作。
无论是以前ETH实验室还是现在的公司,你周围大部分同学同事都是瑞士人。他们最热衷谈论什么?
常一明:对瑞士人来说,体育是永恒的话题-这恰恰是我们中国人的短板。我从本科读到博士,几乎是“生命在于静止”,没什么喜欢的运动项目,直到来瑞士看到周围的瑞士年轻人几乎是十项全能、样样精通,也就受他们感染,如今每天不是游泳就是跑步,周六还定期去山里徒步。渐渐的,我也能对瑞士各种球队和运动员的名字如数家珍,瑞士同事看冰球比赛、网球赛也会叫上我,可以说我现在的朋友圈几乎都是瑞士人。另一个他们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欧美音乐。
瑞士职场有什么让你特别欣赏的地方吗?
常一明:瑞士公司特别强调每个员工的自我规划,会鼓励你有一个“空窗期”、不带薪地继续学习深造。所以你能直观地感觉到周围每个同事的进步,也迫使你保持终身学习的习惯。从个人来说,你也可以根据自己对本行业的判断,在工作之余考证或者去大学进修。就拿我从事的生物制药基础研究工作来说,太多中国高技术人才分散在瑞士的各大公司,可替代性太强了,所以我现在也在学习金融方面的知识 ,为自己未来可能的转行上道保险。